在广袤的黄土高原上，窑洞曾经是大多数农村人的住宅，也曾是很有地域特色的一种居住风格，出生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以前的人对窑洞都有一种情怀。

我的家乡在乾县，外婆家的窑洞从高空俯瞰属于一个矩形，方方正正的，走进去先要下一段比较缓的斜坡，斜坡的下面才是每家每户的头门，进了头门便是通往院子的洞子，洞子比较长比较暗，在洞子里往往都养着牛，牛圈与出路各占一半，所以一进去就能闻一股牛粪味。过了洞子就走进院子了，站在院子抬头看，天空都是方方正正的。院子的正东正西分别打了窑洞，在洞子和窑洞之间还有存水的窖。那时候没有自来水，平常把雨水收集起来，存放在窖里，用水时在用辘轳绞上来，冬季缺水的时候就把刚下的雪用干净的笼装着倒进窖里，化成水用。外婆的窑洞就在正西面对洞子的那孔窑洞里，一进门就是土炕，里面有近十米深，最里面是存储的粮仓，中间放置着柜子，桌子，是供大家活动的地方。

小时候每到寒暑假，母亲便带着我们弟兄两个去外婆家小住一段时间。那个时候交通很不方便，只有定时发的公交车，一天就那么几趟，公交车只在固定站点上下乘客，下了公交车还要再走五六里的土路才能到达。弟弟那个时候小，母亲就和我轮换着背他走，为了少走路，我们便抄近道走小路。那时候冬季的雪下的很大，整个大地白皑皑一片，银装素裹，土路上到处都是一拃多厚的雪，脚上穿的土布棉鞋，踏着风干的雪赶路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。弟弟一个人欢快的跑在最前面，边跑边玩雪，用脚去没有人走过的雪地上踩出自己的脚印，用手团雪弹一通乱扔，伴随着自己开心的笑声。

每次走进外婆的院子，都能听到外婆的笑声，嘴上叫着我和弟弟的小名招呼着我们进窑洞。土窑洞的特点就是冬暖夏凉，进去后马上就暖和了，外婆怕冻着我们这些城里娃，就催着我们脱鞋上炕，再出去往炕门里面架上一些柴火，只一会儿，窑洞里面伴随着烟味那炕便热了起来。我和弟弟坐在炕上的被窝里面打打闹闹，母亲便和外婆，外爷，三个舅舅，妗子说着家常。到了过年我的两个姨也会带着表弟们一起来，不一会儿窑洞里，院子里便到处都是这些“贼外甥”们的笑声、叫声。每到这个时候，外婆就会打开她的那个黑颜色的柜子，从里面拿出麻糖，点心，柿饼，花生，瓜子，洋糖等给我们这些外孙这个抓一把那个抓一把塞进各自的衣兜里。外爷少言寡语，只是笑着看我们把好吃的塞进嘴里，抽着自己的旱烟。

到了吃饭的时候，大人们围坐在大桌子上吃饭，怕我们这些娃娃冻着就全部安排在炕上，在炕中间放一个小炕桌，五六个外孙围桌吃饭，反倒是几个亲孙子只能自己找地方吃饭。记忆最深的就是小米饭，那黄小米熬的都能挂在碗壁，就着自己腌制的咸菜，感觉很香，在那时就是最好的饭了。

记得有一年父亲接我们回家，我们依旧走小路去车站搭班车，我和弟弟在前面边跑边玩耍，在雪地里撒欢，父亲母亲走在后面，突然听到母亲大声叫我们，我们被母亲近乎力竭的喊声吓得站在了原地，父亲和母亲快速地跑向我们，等我们一脸懵的四周观望时，才发现不远处的塄坎地下有三只像狗一样的动物在抬头望着我们，父母跑到我们身边后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塄坎方向，父亲对母亲说，是狼，你把两个娃叫到身边。这里已经距离村子两三里路了，又是在庄稼地里，想找个防身的东西都没有，父亲对着塄坎方向大吼一声，又在地里抓起一块土疙瘩向有狼的塄坎扔了过去，塄坎下面跑出来三只狼，粗粗的尾巴，两只大的一只小的，估计狼碰上人也懵了，在父亲的嘶吼声和土疙瘩的打击中顺着旁边一条小沟跑远了。父母被吓出了一声冷汗，从那以后，好几年过年走亲戚再不走那条小路了。

转眼间，外婆已经去世好几年了，外婆活了九十三岁，在农村算是高寿了。现在每次去看舅舅，都要去看看外婆的那孔窑洞。几个舅舅早都搬上来住起了混凝土建的楼房，窑洞已经荒废了。我只有站在崖（方言读lai二声)背上静静的望着那孔半塌的窑洞，回忆曾经的童年时光，回忆外婆对我们这些“贼外孙”的爱。

（乾县纪委监委 强昕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