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几天,我去看望母亲,七十多岁的母亲精神矍铄,还在养花种草。吃午饭时不知怎么的母亲突然问我:“你还记得当年在咱家吃饭的王老师吗,他如今早该退休了吧?”母亲的话将我的思绪瞬间拉回到30年前。
那是上世纪80年代,我在村子读小学。那时候的小学没有食堂,本村的老师在自己家吃饭,而外村的老师要轮流在学生家吃饭。一般是一个在校学生管老师一天饭(包括供应开水)。给老师管饭,我们那里也叫“管先生”,这对一个家庭来说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,那时候家访活动很少,也没有电话。这是家长和老师沟通了解情况的绝好机会,几乎每家都要备上好菜好饭。
王老师就是外村的,离家七八里路,他给我代数学课。给王老师管饭的那天,母亲早上起得很早,蒸了一锅馒头,并特意到邻居家借了六个鸡蛋,说是要用最好的饭菜来招待老师。
我比平时去学校要早一点,先给王老师把热水瓶打满。早饭大约是早上八点多,哨子一响,同学们像出笼的鸟儿般散去,我则赶紧收拾好书本,走到王老师办公室门口等老师。老师批完最后一本作业,站起身,温和地对我说:“走吧,回家吃饭。”我俩一前一后,走在晨光熹微的村路上。路边是麦田绿树,叶片上闪着亮晶晶的露珠,一幅乡村美景。
路上,王老师问我家在阿利同学家的前排还是后排,他前些天去阿利家吃过饭。“在她家前一排。”我恭恭敬敬地说,丝毫不敢大声说话。快到家门口时,我赶紧跑了几步,朝大门里大声喊道:“妈,妈,老师来了!”母亲笑着迎出来说道:“老师来了,饭已准备好了,洗洗手赶紧吃!”
只见平日里泛着油光的那张旧圆桌被擦得干干净净,碗筷早就摆好了。两个盘子里,一个是金灿灿的炒鸡蛋,另一个是豆角丝,油放得比平时多,看着就香,还有热气腾腾的小米稀饭和白馒头。
母亲一边招呼老师坐,一边对我说:“快陪老师吃。”她自己则在一旁收拾着家务。王老师让母亲坐下一起吃。母亲说:“你们先吃,我过会儿。”老师在马扎上坐下,问道:“我大哥没在家吗?”母亲回答:“他这几天有事,出远门了。”王老师点了点头,夹了一块鸡蛋放到我的碗里说:“正长身体,多吃点!”我一时语塞,竟不知说什么好。母亲走过来一边给老师夹菜,一边又问:“老师,俺家这娃在学校听话不?脑子笨不笨?您多费心了。”王老师停下筷子,笑着看我一眼,对母亲说:“嫂子,您放心。这孩子不笨,老实,知道用功。数学上稍微慢点,但不打紧,多练练就行,是块念书的料。”母亲的脸上有了笑容,连声说:“那就好,那就好!老师您多管教,该打就打,该骂就骂!”
那顿早饭,就在母亲这一板一眼的询问和王老师温和的肯定中,吃得格外温暖。吃过早饭,我便和王老师一起去学校。像回家时一样,回校路上,我俩仍旧一前一后,一路无话,但我的心里像有只小兔子在跳跃。午饭晚饭也和早饭一样重视,在那个物资紧缺的年代,这种“管饭”,是乡亲们用最实在的方式表达对知识和教书人最崇高的敬意。
一晃,三十多年过去了,母亲已满头白发,我如今也成了一名为党和人民事业奋斗的党员干部。很多事情已经逐渐淡忘,但我和母亲还会常常提起当年的事,那特意准备的热乎的小米稀饭和馒头,炒鸡蛋的香气,母亲那认真的神情,王老师餐桌上对我那句“是块念书的料”,以及放学路上陪着老师同行的经历,一切都汇成了最珍贵的画面,永远留在我们的记忆深处。
直到现在,母亲还会时常教育我的孩子们要好好读书,尊敬老师,以优异的成绩来回报老师的付出,将来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。(来源:咸阳廉政网)